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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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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方休是被雨声吵醒的。

他揉着额头支起身,身上酒气还没散尽。顺着窗望出去,他猝不及防被窗外的大雨吓到了。

昨晚明明还是淅淅沥沥的绵密雨丝,而这会儿巨大的雨点擂鼓似的敲在窗玻璃上,激起一个个小涟漪,楼上露台朝下抛出了一卷雨帘,几乎织成个小瀑布。

这雨也太大了……

他背后的门被人猛得推了开来,惊得沈方休一缩肩膀,回头看去。

林升声面色凝重地拉开了他的门。

经历昨天何笛的惊吓,再看见这么个昨天“死”了的人,沈方休淡定多了,或者说他在睡下前就敢肯定,这奇怪的事件还没到头呢,又看见活着的林升声他只是心里冒出句“果然如此”。

“快,把窗户缝隙都贴起来,”林升声大步走到面前,把宽胶带塞给沈方休,“贴完再贴个米字。”

“哦、哦!”愣下神的功夫林升声已经麻利地贴好两边,沈方休连忙拉开胶带凑过去帮忙。

两人凑的很近,沈方休分心瞥着林升声的脸。昨天几个人都喝得不少,沈方休喝了个半醉,何笛更是直接睡倒在客厅沙发上,但林升声身上一点酒气都没有。

林升声的妈妈是拉美人,他有张轮廓深邃的混血脸孔,深刻英俊。

何笛活了,林升声成了死的那个。现在林升声出现了,那……?

“沈方休?”林升声贴好窗户,一转头撞上他视线,在他眼前挥了下手,“回神。收拾好下来,吃饭。雨太大了,今天没法出去。”

“啊……”沈方休愣了愣,偷看被抓个正着,他有点赧然地咳嗽了下。林升声贴完他的窗户拿好两卷胶带往外走去,沈方休猛然想起他昨天的疑问,又开口叫住了他。

林升声停下脚步等他开口。

“你还记得当年,我们在楼里的第一天晚上,你给过我的本子吗?”

“嗯。我的记事本。”

“那本本子在哪你知道吗,”沈方休上前一步扯住林升声的袖子,“我还给你了吗?或者送给我了?我不大记得了……”

林升声挑高眉毛目光上下转了转:“知道。”

“那……”

林升声一伸手从门边的衣架上拿下来一件风衣。

这是沈方休的房间,当然是沈方休的衣服。这件是周一他来到别墅的时候穿的外套,换下来之后挂在这儿。

林升声十分确定地一伸手,从沈方休衣服内袋里抽出了个布袋,口袋一扯开,正是他的那个本子。

沈方休愕然。

林升声把他挂在胳膊上的手一拉,把本子放进他手心里。

沈方休总觉得自己听见了一声轻笑。

“笨死的。”

一下楼沈方休就明白要面对的局面。

何笛还是昨晚醉倒后的样子,横在沙发上没醒。他衣着形容都和昨天不同,头发留长了,在脖后扎个小尾巴,穿的是黑灰白三色的休闲装。

白夜竹和江远帆在餐桌上吃早饭。白夜竹变回周一他熟悉的精英模样,无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宽松的灰色睡衣,手上还带着黑金色的石英表。江远帆却分外令他感到陌生,嘴里叼着烟在翻报纸,左边脸颊有一道旧疤,细细长长穿过颧骨,疤痕死白死白。他面上没有一丝笑意,唇角冷硬地下撇。

根本不像前两天那样后厨颠勺烘焙的餐馆老板。他气质变得阴鸷又狠厉,好像随时能从怀里抽出把手枪夺人性命。

只有样子和周一如出一辙的林升声叫沈方休心下稍定。

“今天是田田啊。”沈方休无声地动动嘴唇,也走到餐桌边坐定。

“你不去把他叫醒?”江远帆从报纸上缘抛来眼神,“快中午了。”

刀锋似的江远帆说的沈方休忍不住往后仰头,加大距离。他音色都变化了,冷得能掉出冰碴,无机质的眼神格外空洞。

“嗯?何笛?”慢半拍反应过来江远帆在说谁,沈方休回头看看沙发上四仰八叉的何笛,不知道谁给他盖的空调被已经被踹进茶几底下了,“他昨天喝太多了,再让他睡会儿吧。”

“那叫酒量太差。”江远帆声线毫无波动,“快叫他起来,不然谁做饭。”

沈方休小小被嘴里的茶呛了下,意识到今天的江远帆可能真的不是个厨子了。“啊……哦、对,十点多了。”

白夜竹肩膀抖抖地似乎在憋笑,拿眼角挤挤沈方休,趁着江远帆又埋头看报纸做了个口型:“很吓人吧!”

沈方休用食指隔空戳戳幸灾乐祸的白夜竹,叼住三明治走过去叫何笛。

“何笛,阿笛?”沈方休捏住何笛的下巴晃他脑袋,“醒醒了,都要中午啦。”

这招从初中开始就百试百灵,何笛果不其然很快睁开惺忪睡眼:“嗯、嗯?怎么了?”

“哇……”何笛这一张嘴沈方休就禁不住闭气了几秒,“酒味好大,昨天喝了多少啊?”

“我们每个人五六罐,升声没喝,剩下的他喝光了。”咬着烟嘴说话的江远帆声音听着扁平扁平,“你自己数。”

说着江远帆脚尖一挑,把滚落到餐桌边的罐子踢了过来。

沈方休无言地看看一地的易拉罐,扯住何笛的领子又晃了晃他脑袋:“好了起来,快去刷牙,味大的不行。”

何笛摆摆头坐起来,愣神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地上楼去,步子左脚踩右脚的,桌边斜睨着他的江远帆不快地啧了一声,也站起身拽着何笛上去了。

见沈方休被江远帆惊得一愣一愣的,白夜竹好笑地拍拍餐桌示意他坐回来,“江小帆一早被升声叫起来贴玻璃,没睡好,起床气大,你别理他。”

“远帆这变化,我反正是适应不过来。”沈方休摇摇头。

他指的是今天的江远帆和前两天的他,不过白夜竹明显理解的是他和过去的他,他无奈地摆摆手:“他个闷葫芦,谁看得出来当年他暗恋田田呢?田田又……”白夜竹深深吸了口气,“死在他和何笛怀里。哎,他闷不吭声就去读军校了,连个电话都不给我们打,后来干脆做特种兵去了,等到去年重伤退伍我才又看见他,就成这副样子了。他到这边来,心里也难受,你也别和他计较。”

沈方休闭闭眼,虽然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发展,亲耳听见还是禁不住心口一沉。

今天是他到沐阳的第三天。

死去的人变成了何田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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