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明的时候，郑逾明被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叫醒了，“清熙啊，怎么了清熙？”听清楚呻吟声是旁边的人发出的，他的盹一下子就醒了，佟柊整个人蜷在床边，背对着郑逾明，在颤抖。
郑逾明赶紧把手放到佟柊臂膀上，“这怎么了这是？”
佟柊终于听见郑逾明在喊他，他勉力翻了个身，本就清瘦的手死死地攥住了郑逾明的手，好冷，竟像极了冬日冰冷的青石板，怎么会这么冷，“疼，逾明，好疼。”
“疼，哪里疼啊？”这可是从来不知道疼痛二字怎么写的佟柊，他在喊疼，他会有多疼。
“全身都疼。”佟柊疼得满脸是汗，眼眶疼得都充了血丝，他翻过身，脸埋在郑逾明腰间，很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好冷。”
“我去给你传太医，你忍一下。”郑逾明就要翻身下床，却又被佟柊死死地抓住了，“别去，不是疾病，是毒。”
“毒？”郑逾明急得冷汗也冒出来，无力地顺着佟柊的背，把他搂进怀里，想用自己的体温暖一暖这冰窖一样的人。
郑逾明突然想起了什么，“清熙乖啊，等我一下。”他用被子把佟柊整个包起来，下床去细软里翻找了一阵子，拿了一个小瓶子出来，“清熙，这是我外祖父制的解毒药，百毒皆可暂缓，你先吃一粒，会不那么痛些。”
佟柊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任由郑逾明灌了一粒药下肚，郑逾明又去给他灌了个汤婆子，放在他怀里取暖，屋子里点上火盆，自己从身后整个把佟柊圈进怀里，抱紧了，又换上了一床厚厚的棉被，“清熙乖，这样就不冷了。”
郑逾明很怕热，他的汗已经止不住地顺着脊背淌下来，脖颈里也都存满了汗，佟柊的体温稍微高了一点，好像疼痛也缓解了一些，他喘气不再那么急促，也不再呻吟了，神智清明了不少。
“逾明，”他声音很沙哑，像是很久没开口说话过一样，讲话好像用尽了他的力气。
“我在呢，我在呢”郑逾明热也不动，像个雕塑似地搂住佟柊。
“你会不会畏惧我，会不会觉得我十恶不赦，我做了很多恶事，我知道。”佟柊脆弱的时候会讲一些平素说不出口的话，好像脆弱才是他的盔甲，让他有勇气问问自己的内心。
“我不想过这种日子，纪逯诬陷我爹，我想还岳家一个公道，”佟柊的情绪开始激荡了，“我回京城，找到陛下，与他做交易，我杀了他的狗，便要给他做狗。”
郑逾明已经猜到了，佟柊身上的毒多半是安平帝做的，忠诚办差就有解药，安平帝这一昏迷，佟柊来不及领解药，毒便发作了。
“我不想杀人，不想满手鲜血，你能不能别怕我，能不能别嫌恶我，没有人在意我，我只有你了。”他在流泪，他的身体很冷，可他的泪好烫，灼疼了郑逾明的心。
“清熙，如果是因为你的官职，我的确畏惧也嫌恶，我畏惧你会在某次追查中丧了命，我嫌恶皇上对你那样刻薄，我只想你能过得好。”郑逾明是早就把心都掏给佟柊了，那日在房外，他也听见了那些惨叫，和佟柊冰冷的话语。
扪心自问他心里很难过，细究之下竟然在想，佟柊做这些事也会很痛苦吧，他最不愿见佟柊痛苦。
“佟柊，别瞎想了，皇上很快会醒，我也不会走，生死都陪着你。”屋里热得吓人，郑逾明的汗多得流不干似的，他有点口干舌燥，从后面轻轻亲吻佟柊的发顶，“我早就知道你是什么样子的人了。”
是郑逾明会倾心的那种人，“我外祖父是太医院院正，梁太医，你可能没听说过，母亲也学医道，母亲是军医，父亲母亲是在战场上认识的，我的祖父告诉我，有些人的心坏了，是医不好的，但你的心还很好，在发热，也在发光。”
“等一下，这个解药，是不是对皇上也有用？”郑逾明突然大梦方醒似的，佟柊有点困倦，似是要睡着了，却被郑逾明的一惊一乍叫醒，“嗯？”
“我去试试看，你躺好。”郑逾明把被子给佟柊捂严，举着药瓶风也似地直奔安平帝的寝殿而去，还让郑灿去请所有的随行太医和皇后娘娘。
安平帝终于在三月初九的那一天醒转，郑逾明救驾有功，却不要任何恩典，他只要佟柊三月份的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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