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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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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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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松贵上了山,王安全才知道了三老汉的“颤多”不是妄说。

长虫坪不愧为长虫坪,王安全在不到两公里的迤逦小路上至少碰到了五条长虫,都是麻麻的土色,大的有一两米,小的如蚯蚓,嗖嗖在脚下游动,也不避人,踩上哪个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王安全是山里长大的,他非常清楚,脚底下这些长虫无论大小,都有剧毒,当地叫菜花烙铁头,学名叫蝮蛇。长虫坪的蝮蛇为长虫坪所特有,身体短粗,性情暴烈,腹部微黄,背部有水状黑斑纹,其毒较其他地区蝮蛇更剧。清代县志上有记载,蛇坪蝮蛇与土色相乱,细颈大头,激怒时毒在首尾,蜇手则断手,蜇足则断足,九窍出血而死。长虫坪的蝮蛇胆过去是进奉京城太医院的贡品,殷家是祖传的取蛇胆专业户。剖蛇取胆,直到长禄的祖父还在经营这个营生,每年阴历五月,太医院的人就会下来,在西安府住着,等待县知事将炮制的新蛇胆送来。后来没皇上了,又来了同仁堂、宏仁堂的采办,都是极识货极挑剔的人,当然收购的价格也很可观。长禄还记得小时候跟着祖父上山捕蛇的情景,取胆要捕六尺以上的老蛇,小蛇的胆只是嫩嫩一层皮,里面窝着一泡淡绿的水,没甚药力。老蛇则不然,老蛇的胆厚而韧,胆汁呈黑绿色,黏滞浓稠,味苦性寒,入肝经,能清热解毒,止痉定惊。祖父说过,极品蛇胆药源只限于长虫坪,数量有限,不易得,故十分珍贵。寻老蛇首先要找到蛇迹,所谓蛇迹,是老蛇在秋末时候,毒盛无所蜇,入冬前将毒泄于草木,草木为气所伤,枯死,是为蛇迹。枯死的草木亦能伤人,划破人的皮肤也能使人有性命之忧。若被蛇迹草木所伤,不解方术,人一日便死。但以刀割疮肉,掷于地面,其肉沸如火炙,须臾焦尽,而人得活也。

有皇上那会,每年五月初五,长禄的祖父和他的兄弟要全身涂上雄黄,将捕来的老蛇放在竹笼子里,笼子底垫上细草,挑到衙门去。于后堂院中,在知事的监督下,当众将蛇取出,着官方验看,认可,然后两人扯一条,按在地上,肚腹朝上,取十数拐子,从头到尾依次固定,使之不能翻转。殷家祖父于蛇腹上定好位置,用利刃划一小口,胆包自行突出,有鸡子大,割下以阴阳瓦焙干,以备上贡。朝廷给予殷家的报酬不菲,向毒蛇索胆,是拿生命开玩笑的行当,所以殷家过去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均来自国家赏赐,置了房屋田地,也修缮了殷娘娘庙,成了长虫坪的大户。被取过胆的老蛇,将伤口用龙胆草捆扎了,依旧挑回,放到娘娘庙前的养颤池里调养,这些蛇都还能活,过一段时日就自行钻到草丛里去了。据说,取过胆的蛇多变得胆小敏感,攻击性更强,动辄便咬人。没了胆,它们的上半身可以像眼镜王蛇一样昂起来,呼呼喷气,尾巴啪啪拍打有声,蛇芯吞吐如闪电,让人望之恐惧。长禄的祖父去世快六十年了,至今还有人在殷娘娘庙附近看到过腹部有刀痕的老蛇,有碗口粗,丈余长,夜晚双目炯炯放光。有人说那不是蛇,是精。跟来调查的林学院教授反映此情况,教授笑着说,该不是蟒吧,蝮蛇无论如何是长不到那么大的。

长虫坪的人没见过蟒蛇,秦岭山地的温带气候注定了这里没有那种大家伙。但是长虫坪的人对蟒蛇并不陌生,在当地人的思维中,长虫坪是有过蟒蛇的,而且是得了道的千年大蟒,那只蟒就生活在大蟒河里,是长虫坪所有蛇的先祖。传说汉武帝刘彻过长虫坪,见路边一大蟒,当即用箭射之,蟒负伤而逃。第二天,他在射蟒处看见许多青衣童子在捣药。武帝问何故捣药。童子说,昨天我主为刘寄奴射伤,命令我等在此捣药治之。武帝问,你主何人?皆不答。武帝大声呵斥,童子纷纷逃窜,一时全无踪影。汉武帝将所捣之药传与世人,皆不认识,便将此药名为刘寄奴,成为后世治疗金疮之奇药。至今秦岭山中生长的刘寄奴仍是一种珍贵草药,以治疗外伤出血、瘀血肿痛而被广泛用于医疗界。长虫坪的蟒蛇大概是条热衷于功名的蟒蛇,被汉武帝射伤之后并未偃旗息鼓,吸取教训。若干年后,刘秀兵败奔走于秦岭,走到大蟒河又被它拦住去路,刘秀惊得跌下马来,盛怒之下拔出剑来插在河心石头上,将蟒赐死。大蟒委委屈屈地缠到剑上,越缠越紧,生生地将自己斩为十八段。蟒蛇的血把河心的石头染红了,蟒蛇的身体被水冲到十五里外的山涧,凝固成石头,是为龙骨峡。是夜,大蟒给刘秀托梦说,我拦住你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向你讨个封号,你却将我杀了,这个代价你是要偿还的。于是就有了后来王莽篡位一十八年的传说……王莽政权从头到了算起来没有一十八年,但是跟传说就算不得这个细账了。

王安全跟在松贵后头来到山顶的娘娘庙时,太阳已经滑落到西边的松树尖了,阳光照映得山巅一片金光灿烂,每片草叶都闪烁着光芒,每朵花都化出了金属的质地,仿佛能叮当奏出音响。三间破烂的娘娘庙,坐北朝南,在夕阳中幻化得辉煌而神秘,在晚霞的衬托下如同半空的玉宇琼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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