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闻的心里永远有两个小人再吵架，强势的一方总是能控制他做些无法挽回的事，弱势的一方又时刻提醒着他何为良知。
矛盾的最终取舍，往往都是不受控制，每次冲动后，他又后悔，往复如此，挣扎在痛苦中，他觉得很累。
那天抱言远去医生那里后，迟闻被告知，言远的腿可能就这么废了，因为子弹陷得太深，里面的骨头坏死，取时处理又不到位，伤口感染，严重点的话，还得截肢。手倒还是可以恢复，但脸上的裂缝是百分百愈合不了了，肯定会留疤。
这医生是迟闻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叫梁凡，好几次迟闻重伤，都是他给救回来的。
虽然对迟闻来说是有救命恩情的人，但他知晓迟闻的脾气，也从未拿救命去讹诈，好几次被扔烂摊子，都是哑巴吃黄连，自己嚼碎了咽肚子里，也不敢在迟闻面前说一句不是。
不过这种时候都是少数，因为能让迟闻救的人，从他来尼泊尔开始就只有三个，上一次从鬼门关拉回来的，还是宁莺。
当然，每次送来的都是被迟闻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梁凡心里还是会默默怨怼，医者心总是仁义的，再然后就闭口，老老实实熬个几天救人，磨掉十斤肉才消停得了。
梁凡只是好心知会迟闻最坏的情况，怕他最后怪自己没尽到责任，没把人治疗到他想要的效果。
不是他说，这躺着的人，脸破了相，手也折了，腿也可能残废，还这般大出血，奄奄一息，完全有可能救不活是一回事，救活了也不一定能正常生活，何况看这样子，晕过去前没被少折磨，醒过来后精神还能正常吗？能坚持着活下去吗？
后面的这些也只能他心里想想便作罢，撵了迟闻出去，梁凡和几个医师便开始术前准备。
迟闻独自在外面等着，他将众人遣去了楼下，留他一个人坐在手术室外面，安安静静地用手撑着头，十指揉进发间，好似在反省。
恍恍惚惚间，他听到了监护仪传来的声音，“滴……滴……”,一声一声，是监测心跳的声音。
但是，好慢，这颗心跳得好慢，慢得像是下一秒就会停，生命线就此断掉。
迟闻紧闭双眼，手死死抱住头，用力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脸也扭曲着，细汗从两颊滑落，唇在无规律的开合着，发出蚊呐一样的声音，微弱地喊着：“又来了…又来了…”
手术做完，都是三个小时后了，迟闻突然睁眼，灵魂这才归了位，意识回来的一刻，他冲向了被推出来的人，却因姿势僵硬太久，腿提不上力，狼狈地跪在了地上，后又挣扎着靠墙站了起来。
言远全身都是醒目的白色，刺进了迟闻眼里。
原来言远的头也被自己伤到了，现在唯一完好的地方，就只有那双阖着的眼了。
梁凡很想和迟闻谈谈，在刚刚的手术过程中，他发现言远头部的伤很奇怪，像是旧伤，但痕迹又像新的，就好像有人每天都在往他头上加重伤害一样。
他想提醒迟闻，小心身边的人。
但看迟闻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想必什么也听不进，自己神经也紧绷了好几个小时，现下不是个谈这种事的好时机，还是等几天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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