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淮坐了起来，手里还拿着个木雕，伸手要去拿药瓶，叶阳快了他一步抢过那东西，盖上，握紧，语气微带着怒意：“你是不是总忘记我说过的话？我现在再说一遍，你听好了王淮——你没病，以后不准再吃这东西。”
王淮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把木雕当成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往床里边挪了挪，似乎是想伸出手，但伸到半空却停顿住，缓慢地缩了回去。
叶阳还要发作，王淮却低下头，声音沙哑：“你也带我去，好不好？”
叶阳实在不能理解他什么毛病，想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眉目软了下来，坐在床边朝他招手。王淮这才一寸一寸挪过去。叶阳揉了揉他睡乱的头发，忍着没有再用刚刚那么重的语气说：“蒋老师给你介绍这么好一个兼职，你看的书多，见识也广，我知道你对文字特别敏感，这活儿就你合适，待在家安安静静写，多好。怎么就偏偏要跟我去那地方混？你这小身板干不来重活，要买什么就跟我说，我都会买给你的。嗯？”
王淮抬起头，眼里多了些红血丝，叶阳被他盯得后背发毛，握紧手里的药瓶，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不要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
这句声音太小了，叶阳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王淮不说话了。
“这东西我先帮你保管着。我去做饭，你想看电视干什么都可以，饭做好了我叫你。”叶阳把药瓶扔进自己的抽屉里，上锁，钥匙揣兜里了，“有想看的书吗？明天我回家帮你借来。”
王淮摇摇头，三魂七魄每一个在家的样子。
平时叶清不是最早起床的，他上班的时间甚至比叶阳上学的时间还晚。他打着哈欠去洗漱，路过厨房又倒着走回去。
“王淮？”
王淮刚好把煎好的蛋铲进盘子里，闻声回头，道：“叔，早安。”
叶清闻着香喷喷的鸡蛋味道，走到他身后，“放假了就不用起这么早了，饭我来做，快回去睡觉吧。”
王淮把盘子端到餐桌上，脱下围裙挂在墙上，小声控诉：“叔，叶阳不肯带我去制衣厂上班。”
叶清大惊：“什么？他竟然带你去那？！”
“他不肯，可我想跟他去。”
“不行！”叶清马上说，“我不同意。”
“为什么？”
“临时工都是要干重活儿的，你说你这瘦得跟麻杆一样，上次回家一趟就病了，我怎么放心你去那种地方干活儿？还有你的性格去那种地方定要吃亏，阿阳是为你好。”
王淮急了，“叔，我可以干重活儿的，那次只是淋了雨。您让叶阳带我去吧，好吗？”
叶清依旧很快就否决：“不行，绝对不行。王淮，大学学费不用你担心，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叔说，你也不用觉得欠着什么，在家好好读书，将来出人头地才是正经。知道吗？”
王淮住了嘴，慢慢地点了点头。
叶阳是最晚起床的，醒来看到床边没人。起床穿好鞋，走去厕所洗漱，王淮却从厨房里走出来，两人目光撞了个正着。
“早。”叶阳道。
王淮没说什么，盯着他看，看了足有两分钟才收回视线，什么也没说就越过他走进房间。
叶阳：“？”
叶阳和叶清都洗漱好了，就等王淮过来一起吃早饭。
王淮却端端正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乍一看还睡得挺舒服。
叶阳没想叫醒他，走回厨房吃饭。叶清夹了点蛋，放进嘴里嚼着：“阿阳，你是不是要带王淮去厂里干工？”
叶阳：“没有。”
一旦扯到王淮，叶阳绝对不会想往常那样打死不开口。叶清便继续说：“你们两个干什么都要一块，但是这事我不同意。王淮是你王叔叔的儿子，是我们一家的恩人，爸爸虽然穷，但教过你一定要知恩图报，你要照顾好他，要让他无忧无虑一直到能够自立为止。厂里的活又累又脏，工人都是爱找事的文盲，绝不能让他去里面受人欺负，懂吗？”
叶阳“嗯”了一声。
两人吃完了，叶清把单车弄出门，要去上班了。王淮从房间里冲出来，还不死心跟在他身后，想求叶清带他去制衣厂。
叶清一眼就看破他那点心思，说：“王淮，家里就交给你了，回家叔再做饭，您要是饿了冰箱里有水果，手机电视别看太久知道吗？”
王淮“嗯”了一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叶清以为他没听清，又说了一遍，王淮这才说：“……叔您带我去吧。”
“你这孩子……叔是为了你好，不行就是不行，快进去，看看书玩玩手机什么的，啊。”
王淮无奈，只好点头。
叶阳窝在客厅玩手机，他是临时工，耽搁一会儿没什么问题，他也不想和叶清一道儿上班。
王淮进屋顺手把门关了，规规矩矩坐在他对面，蹬着大眼睛看他。
时间差不多，叶清应该到厂了。叶阳把手机放口袋里，起身问道：“怎么不去吃早饭？都要凉了。”
王淮眨了眨眼睛，“等一下就去吃。”
“现在去吃吧，我要走了。你在家没事就看看书，我们午饭就不回来吃了，你自己做几个菜，出去外面吃也可以。晚饭我回来做，我爸大概还要加班。”
王淮点了点头。
叶阳去坐上单车，朝他挥了挥手说：“进去吧，我六点就回家了。”
王淮目送他远去，挪动沉重的脚步回屋，把大门关严实了，从自己那辆二手单车上拆下一根铁丝，鬼鬼祟祟走进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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