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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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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降临(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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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尔特山谷附近都是高低起伏的丘陵,山坡层层峦叠,沟壑纵横交错。

在一片毫无特色的小山坡上,有一片随时都会淹没在崇山峻岭之间的稀疏树林,没有高倍数的望远镜和敏锐的视觉,这是一个很容易被观察者轻易忽略的地方。此刻,我正伏在树林中,眺望着不远处的林间空地。风从山峡间通过,带着肉眼可见的螺旋,挟裹着由落叶和灰烬形成的一团团莫名的黑影,像是有一头远古时代的巨型异兽正在山的另一边呼呼地大口喘气。

周围的山野中并不是寂静的,除了夜鸟的鸣叫声,我好像还听到了人声的喧哗和隐约的蹄声,不过都被由峡谷造成的巨大风声给掩盖了。这也难怪,出现了如此奇异的天象,附近的勐塔人应该都已经注意到了,不仅是格尔特山上的拔都拓所部和塔里忽台的右大营,还有远近驻扎着的其他勐塔部族。对于一个如此崇敬神灵的民族来说,不知道这样的异变会被萨满们解释成什么,虔诚的人们也许正在聚集起来举行敬神的仪式。

空地中央,有一个明显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流线形物体正冷漠地耸立在没有半点人迹的山野间,能够抵抗强力宇宙射线的金属境面表层在月光下散发着银白色的淡淡光芒,蛤式舱门无声无息地紧闭着,没有一点开启的意图,也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围绕在周围的雾气渐渐消散,孤零零的狭长舱体在黑漆漆的树影掩映下,显得异常寂寥而凄清。

照理说,正常的空间定点瞬移是不会在进入另一个空间时造成过于明显的穿越痕迹的,定位技术能准确地标定着陆点的位置,精确度可以达到厘米,制造精良的穿越舱只会在突入时引起小范围的空间扭曲,而舱体表面的特殊合金材质即使在与大气层产生磨擦时也能抵抗超强度的高温而不会起火燃烧,所以不应该有异常的天象和刺目的光芒,这种情况通常只有在穿越舱发生事故时才会出现。因此,当异常的亮光冲破天际时,我的心里多少有些惊讶。之所以会循着光点移动的轨迹找到这个着陆点,一来确实是有些好奇,二来也是希望能够大致了解一下对手这次的实力。

说实话,看到空地中央的穿越舱时,我很吃惊。这明显是一架单人穿越舱,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靠得这么近。没有适当的装备,就算再疯狂再自信,我也不认为自己能赤手空拳地对抗一整队荷枪实弹的联盟士兵,哪怕只是隶属于监狱系统的那种三流搜索队也不行。何况自信这东西,现在我的心里到底还剩下多少呢?如果一个人的信心是因人而异的,那这种自信本身就很值得怀疑。我在那些本来最不屑一顾的垃圾兵手上吃过的亏足以让我记得保持应有的谨慎态度。

可是假如对手只有一个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尤其是想到落单的很可能会是那个疯子,那种杀戮的诱惑就让我不由自主地一点一点向着穿越舱竖立着的地方不断靠近。

要正儿八经地去定义我和那个疯子之间的怨仇会很难,不论是从国家的角度还是个人的角度来看,我们都有理由彼此仇恨,也都没有理由去无限夸大这种仇恨。对我而言,他是叛军,对他而言,我是入侵者,如此而已。而事实上,我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不清楚他的经历,甚至不知道他曾经在联盟军中担当的是什么样的职责,可是在某些细节上,我对他却如此熟悉,也许比任何人都更熟悉,这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作为俘虏和囚犯,我不会从道义上苛责那个疯子的所作所为。每个人的立场不同,很多时候,尤其是在战场上,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如果被俘虏的人是联盟将领,我不认为帝国宪兵部会比他们的联盟同行友善多少,人们都说,宪兵总部的茶水里总是有股特别的腥味,怎么也去不掉。无论在什么样的政权和体制下,枪口始终对内的宪兵部队都是一个很特别的群体,军人的荣誉感对他们没有多少感召力,他们所追求的本来就是手段上的极致,从精神和肉体的各个方面,全方位地摧毁一个个体的所有存在价值。

但是,作为一个拥有独立思维的人,我却无法容忍另一个人以那样的方式残忍地侵入到我的精神领域,血淋淋地扒开我最隐秘的思想,哂笑着像晾晒被尿湿了的床单一样把我心灵上的每一块阴影都悬挂在荧光灯下供人嘲笑。

其实,也不需要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就是不能忍受有另一个知道那些隐藏在我内心最深处的阴暗思想的人存在。从肉体上消灭那个疯子,对我来说,不仅仅是现实意义上的解脱,还是精神上最彻底的救赎。

不是神定义的那种救赎,而是我自己给予的。

人是一种很复杂的动物,最复杂之处,莫过于某种被称为“人性”的微妙的心理基础。只要没有其他人知道,我就可以心安理得把一切重新掩藏起来,只当那些东西从来都不曾存在过。当这样的机会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我不可能没有一点冲动和激荡。如果不是山里的夜风越来越大,风声灌满了我的耳朵,我想,我很可能会听到自己渐渐急促的呼吸声在紧贴着口鼻的空间里正在造成一个个气流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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