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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小趸(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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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趸站在羊毛地毡前,一边抽泣,一边借着抹泪偷眼盯着面前的人。

帐篷里的人不多,气氛却很逼遏。列都踩着熊一样沉重的步子在帐篷中间走来走去,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拔都拓倚在角落里的柱子上,双手袖在勐塔棉袍的袖子里,两条胳膊环抱在腹前,眼睛一直向着帐外,不知在看什么。那三个人里,只有清娴夫人依然带着温柔的微笑,坐在帐篷里唯一的凳子上,仪态保持着一贯的优雅。

此刻,草原上最可怕的人就在距离自己不过几步之遥的地方,小趸不禁有些紧张,心底还有一丝兴奋,一只手忍不住偷偷地向后缩了缩,摸到了藏在衣袖上的一根钢针。那是一根针尖的小孔里藏有剧毒的毒针,只要刺入人体,瞬间就能夺取性命。

杀了他!不仅能得到那被觊觎的王爵,更是除掉了一个最危险的敌人!

有一个声音在小趸的心里叫嚣着,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小小的身体也不禁有些摇晃。

就在钢针落到他的指间,弹指一甩就能射出的时候,身后有一只手轻轻地拉了拉小趸的衣服。一股淡淡的血腥气随着这个动作传来,刺激着小趸敏感的鼻翼,也让他的心一下子冷静了下来。列都突然抬起头,向这边望来。小趸的心惊跳了一下。但列都的目光并没有在小趸身上稍作停留,而是很快掠向了他的身后。

身后传来艰难移动的声音,小趸转过身,扶住了那个人。

那人的脸上带着点淡淡的微笑,似乎一点也没有受到帐篷里压抑气氛的影响。他动了动身体,肩上和胸前的布帛立刻渗出了更多的血迹。小趸皱着眉头按住了他的肩膀,他却挣扎了一下,终于还是努力地坐了起来,靠在了小趸的身上。

列都望向那人的目光中有些惊讶。小趸知道列都在惊讶什么,他自己也曾对那人的微笑感到惊奇。那是一种胸有成竹的笑容,犀利,明澈,仿佛能够洞察一切,看透人的肺腑。但那同时又是一种漠然的笑容,好像他只是站在云端俯视这个世界的神明,这些人,这些事,甚至是这些恐怖的伤口,对他来说都只是一瞬间的过眼烟云。不过,小趸觉得那个人并不是真的如此冷漠,这种平静无波的淡然,也许只是因为他把一切都看得太过明白。

其实,也不光只是列都一个人在惊讶。除了一直望着门外的拔都拓之外,帐篷里所有的视线此刻都汇聚在那人的身上。没有华服广厦的衬托,本该看起来相当凄惨的那个人身上却散发出一种高贵中带着坚强的气质,整个人像是一把古剑,无锋而利,大拙而雅,就连一直静静安坐在侧的清娴夫人都忍不住以袖掩口,发出了一声轻叹。

列都眼里的最后一丝疑虑散去,大踏步地走到那人面前,低下头来望着那人的眼睛,说:“脱脱人快要来了,也速族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你有两种选择。”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列都。

列都从怀里掏出那条五宝镶金的腰带扔到他面前,说:“如果你承认自己靖宁王世子的身份,那就是我也速族的客人。”

那人还是没有说话,在他身后的小趸看不到那人的表情,却能看到列都和清娴夫人的脸色都在这种沉默渐渐地沉了下来,夫妻俩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色。列都的声音几乎是从牙齿里挤了出来:“背信弃义的南稷人,在我这里只配作奴隶!”

小趸吃惊地抬头偷偷瞥了列都一眼。从那句充满怨恨的话里,小趸直觉地感到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对。一个念头从他心头闪过,小趸的手轻轻地抖了起来。身前的那人察觉到他的异样,侧头看了他一眼。

“我要那个小孩做我的奴隶。”拔都拓略带稚嫩的声音突然在帐篷里响起。

那人似是不满地轻轻哼了一声,开口问:“族长阁下,这算是什么选择,做奴隶和做客人的待遇有什么不同吗?”

拔都拓掉头看向那人时眼睛一亮,走过来大笑着说:“当然不同!客人可以坐在板车上休养身体,奴隶要被拴着手跟在马屁股后面跑,跌倒了就会被拖在地上,还会挨鞭子。不过我不会打他的,我要他做我的侍童。”

听到这些话,小趸向后缩了缩身体,做出害怕的样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额头上渗出了冷汗。那人安慰地拍了拍小趸的手,轻轻地笑了起来,摇头说:“躺在板车上的客人又何尝不是被拴住了手,说不定一样也会挨鞭子。‘背信弃义’这四个字,是族长阁下手里最熟悉的玩具,谁也不想落得跟察尔斤人一个下场。”

列都的脸上再度泛起惊疑之色,回头看了妻子一眼。

清娴夫人拉住了正要愤然开口的拔都拓,疑惑的目光在那人脸上徘徊不去,许久才轻轻地站起来,款步向前施了一礼,向那人微笑着问:“公子来自南稷,为何言语奇特,似与南稷之语颇有不同?”

“是吗?”那人愣了一愣,好一会儿才说,“那是因为我曾在远方游学吧。”

清娴夫人浅笑着追问:“公子游学何处?妾身幼时也曾游历各国,却是从没有听到过像公子这样奇特的语言哪。”

那人想了想,淡淡回答:“不是南稷,也不是北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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