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曾经的科学联合协会聚集了全球最精英的人才，可他们至今都想不出一个完备的方案来应对末日。”军部最高指挥官提出反驳意见。
李斯然纠正道，“这属于横向并行，人工大脑提出的概念属于纵向积累。无论汇聚多少科学精英，他们始终都是独立的个体，做着各自的独立运算，而人工大脑会对信息进行更彻底、更全面的整合，运算能力也会以叠加的方式扩容。当然，要做到这一点，人工大脑的容量必定要求在自然人脑之上，所以……”
李斯然顿了顿，垂在裤边的手握了握拳头，他的声音变得越发坚定，“实际上，最终的人工大脑会在以人脑为基础的大脑绘图上进行改良。你们可以把他想象成一台超级计算机，比地球上现有的任何一台计算机都卓越。”
一时间，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每个人都怀揣着各自的想法与疑问。半晌，副主席问道，“那为什么我们不造一台这样的机器出来而非要改造人类的大脑呢？”他的语气相对比较和善。
“如果您研读过我与白彦研究员提交的关于大脑绘图的阶段性报告，您就会发现这个星球上找不到比人脑更优秀、更出色的CPU。”李斯然回答。
罗希站在他身侧，嘴唇紧抿，试图不让自己对这些必要的话术感到膈应。即使在现代科学家行列里，发明了基因工程修改技术的他已拥有足够先进的思想与伦理观，却还是对将人类与计算机作比的言论感到不适。
他试图安慰自己，这是李斯然为了说服这些决策者而使用的说法，事实绝非如此，林玻还会是林玻，而不是什么超级计算机的载体。但内心深处，罗希也明白，其实连李斯然自己都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有什么在等待，这比末日更为可怕。
起码，人类知道末日的尽头是死亡的寂静与黑暗。
“你应该知道这是违反伦理的想法。”罗仪说道，目光往罗希身上瞟了一眼，似乎是觉得曾经循规蹈矩的李斯然会拥有这样超脱的想法完全是由于自己儿子的错误影响，尽管事实上李斯然从来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科学的前提是必须尊重自然人。”罗仪强调说。
“这是迟早会突破的狭隘的观点。”李斯然丝毫不退怯，也不顾忌罗仪在科学界的地位，直言道，“21世纪上半叶的时候，只有男人与女人结合才能生育，但如今我和我的伴侣育有一子，他继承了我们两人的基因。以21世纪上半叶以前的标准来看，他并不能算是自然人。可在中叶达到巅峰的LGBT运动与发展的生物科学不仅使他的出生成为可能，更让他被社会，被大部分人接受。科学，归根到底是为人类而服务，提高人类的生活，满足人类的好奇心。”
李斯然往后退了一步，他指了指罗希，继续说道，“罗希博士研发的基因工程修改技术曾被伦理会否认。理由很简单，我们绝不可能让蟑螂、蚂蚁的基因流入进人类尊贵的基因里，但如果上古神话中的天使、神兽真的存在，并且我们拥有他们的基因编码，那么基因工程修改技术是否还会被否认？”
罗希讶然，这是他远没有想到的问题。
“我个人认为不会，你们拒绝的是人类的倒退而非进化，人工大脑是为了人类的进化而生的。”
话音落下后，会议室里又是一阵冗长的寂静。此起彼伏的叹息声、思索声交织在一起，编织成一曲人类历史上最具意义的乐章。
站在会议室中央的青年的话并没有人能反驳，世界联合政府委员会主席——地球上拥有最高权力的男人想到，如果宇宙间真的存在比人类文明更崇高的物种，那人类还会拒绝与他们的基因结合吗？或许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说出这个答案，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追求强大，是生物的本能。
物竞天择、优胜劣汰，早在两个世纪前，智者就已经指出了生命的演化之路。
“那么，”主席开了口，“最后，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个人必须是你的伴侣？”
“没错，既然是进化，为何不让全人类都拥有这样的超级大脑？”安理会主席附和，但显然主席的意见与他截然不同，前者立时露出几分不屑的表情来，似乎认为安理会主席的问题相当愚蠢。
“因为社会远没有做好迎接超级大脑的准备。”李斯然漠然回答，并没有表露出任何鄙夷，但这其实是显而易见的问题。“暂且不说可不可行，理论上假设每一个人都拥有超级大脑，拥有同样丰富的信息，拥有同样强大的运算能力，那么社会会变成什么样？”
“乌托邦。”副主席说道，他双手交握在下颚，挡住了鼻尖以下的脸，加上鼻梁上的圆形墨镜，让人很难窥探到他的情绪。“或者反乌托邦，极端的智慧必将招来极端的结果。当然，目前我们并不能肯定李斯然研究员口中的超级大脑是否能与曾经的超弦计算机理论相提并论，但同一高度的智慧会消磨社会的竞争，减少思想的分歧，全人类都将看到相同的光景……”
“这有什么问题呢？”安理会主席并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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