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李斯然反倒镇定得多，“记忆力和认知能力都有下降，头顶部分的连接区域也出现了明显的萎缩。”
周泽点点头，“药物的作用会慢慢减小，相应的症状会越来越明显。”
“可是目前为止他没有任何恶化的迹象。”李斯然将报告放到一边，黑色的眼睛瞪视着对方。
周泽什么都没说，其实李斯然自己也懂，没什么比检查报告更准确又更标准的判断方式了，只是无论面上多坦然、镇静，要接受林玻的病情确实在恶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两人走进病房的时候，林玻已经在护士的帮助下换下了病号服。李斯然沉默地拽着报告书，对结果只字未提，林玻也不问，只是若无其事地牵过他的手，无名指的银色对戒轻轻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林玻，我们去看星星吧。”
回去的路上，李斯然忽然说道。
林玻侧撑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好啊。”他对他从来都有求必应。
“去看我们的星星。”
“好，等你忙完这阵子。”
“就后天吧，”李斯然急切道，“我明天去科学联合会办点手续，后天就和罗希请假。”
“都听你的。”林玻牵过他的手，在手背上悄然留下一个吻。
李斯然这才真正冷静了些。他等不起，像是有一头巨大的猛兽在他们身后追赶。对整个地球的人而言，太阳闪烁带来的末日已迫在眉睫，然而这头猛兽却比末日冲得更快，更加凶猛，好像一不留神就会将他们吃拆入腹。
李斯然怕林玻等不起。
第二天一早，他便去了科学联合会。
几个月之前走得潇洒，但全球级权威组织不是说离职便能离职的。暂且不说要上报到世界联合政府，经过层层关卡的审核，签署成堆的文件，成交如山的报告，就是媒体和民众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放过任何一个逃离抗末日前线的科学家。
李斯然的私自离职全靠罗仪兜着，后者对外只称他由于家庭原因必须休息一阵。之后经过罗希在中间的敲打，双方都同意各退一步，再次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很显然，李斯然研究员对这个项目而言是不可或缺的。”神经科学家白彦说道。
他是李斯然在职时期与他进行共同研究的医学博士。两人接过了查尔斯当年的研究课题——大脑全图，要说21世纪后人体中还有哪个部位不被自身所了解，那便只有大脑。
在经过严峻的讨论后，世界联合政府相信对大脑的深度开发可能是人类从自身出发的唯一救世方案，大脑全图立时被纳入科学联合会主要研究项目中，由著名的神经科学家白彦和神经心理学权威李斯然合作主导。
“但我必须研究阿尔茨海默症的治疗方案。”李斯然的态度依旧很坚决。
听见这语气，一旁的罗仪就来气，这一看就还是执迷不悟，没有丁点软化的迹象。就在他忍不住想开口训斥之时，白彦说道，“可以。”
“什么可以？”罗仪激动地拍拍扶手，“你知道他为什么要研究阿尔茨海默症吗？”
“为什么不重要。”白彦道，“重要的是这两件事并不冲突。”他看了看坐在罗仪身边的查尔斯教授，解释道，“在太阳闪烁以前，大脑全图的研究本就是为了治疗精神疾病。只要我们能完成大脑全图的绘制，就有希望治愈你的爱人。”
“没人能保证答案就一定藏在大脑全图中。我不想浪费时间。”李斯然态度冷淡。
白彦皱了皱眉，他觉得这不像是李斯然会做出的判断。
“但我能保证你在别处一定寻找不到方法。”他说道，“我们已经很接近最终答案了。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大脑全图是地基。无论是阿尔茨海默症还是别的神经系统疾病，在缺少夯实基础的情况下是很难再有高突破的。你为什么要去建一栋注定会倾斜的大楼呢？”
李斯然无言以对，不过并不是因为他没有想到这一点——他垂下视线，交握在身前的手不安地摆弄着大拇指。发白的嘴唇数次翕动，嗓子却像是干涸了一般，发不出丁点的声音——正因为他想到了这一点，甚至对大脑全图的认识远比白彦和查尔斯更为深刻，也更为超脱。
但——这恰恰是他离开科学联合协会的原因，为了让自己远离这个疯狂的想法。
半晌，李斯然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吐露出来——其实他已经有了完全治愈阿尔茨海默症的方法，就建立在大脑全图的基础之上。
白彦说得没错，大脑全图是地基，而有了和这个夯实的地基，任何“大楼”都能被建造起来。
“我……”
“嘟——嘟——嘟——”
李斯然刚开口就被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打断，就听广播中传出一个机械又冰冷的女声，“黑色警报！黑色警报！各单位请注意，大楼将进行全面封锁，请待在原地等候指示。黑色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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