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绮罗不知道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他似曾相识却又完全陌生；他身上有关于梦中人的种种疑点，却又看起来只是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人；他似乎了解自己，可她对他一无所知。
岳绮罗觉得自己好像待宰的羔羊，案板上的鱼肉，汽水里快速上升上升的气泡。
这种被人掌控的感觉，很讨厌。
可偏偏他又说“你不爱我，我也爱你。”
然而对她谈过爱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手机里存下了他的号码，看过很多次，她已经倒背如流，但一次也没有拨出去过。岳绮罗知道，如果他不出现，她永远不会打通那一串数字。
他知道自己的学校，住址，甚至大言不惭的说见过自己长头发的样子。自己对他，看似了解很多，可实际不过梦几场；其实，仅仅知道他的名字而已。
张显宗。
张，显，宗。
到底是谁，我们到底在哪见过？
其实张显宗并没有自此人间蒸发，可他的确是对岳绮罗不告而别，因为他在寻找无心。
很多年前，岳绮罗曾和张显宗谈到，说为了让他记起那些过去，她向白琉璃索要过一张符。
可他只是个凡人，他不知道白琉璃在哪，不知道无心在哪。
是走投无路，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他去了青云观。
青云观经历了这些岁月并没有破落，反而香火更旺；山南水北的游客络绎不绝。
出尘子已经圆寂，张显宗见到了他的大弟子——也是青云观现任道长，法融道长。
他本来其实并没有报太大希望，他知道出尘子是个没什么正经本事的假道士，他的弟子自然也不能抱太大期望。张显宗只是希望能看一看青云观的卷宗，查一查关于岳绮罗的记录上有没有提及过无心。
然而白发苍苍的法融道长着实出人意料。听罢张显宗的来意后，他笑了笑道：“吾虽是小辈，未尝见过当年那位太师叔祖，但却也知道她已入凡尘并非仙班了。这无心和白琉璃定然是能解施主心下烦忧，但贫道不过区区一小道，也不知他们二人现在身在何方。不过，贫道虽不知道无心法师的行踪，还是可以为施主指一条明路。”
“那请问法融道长，这明路是……”
“施主不如去青云山后的无名小庙看看吧，那里有一位倒是可以助施主一臂之力。”
……
绕到青云山后张显宗才发现，这间小庙不仅小，而且年久失修；外观上看来简直叫人怀疑只需一阵风雨它就会摇摇欲坠。
“呵呵，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张显宗闻声望去，是一个美艳的女人，但穿着打扮怪里怪气，绝对不是什么来青云山贡香火的游客。
“请问，你是道长说的……”
“是，叫我大白就好。”她笑了笑，细长眼眯起来，这让她看起来就像一只狐狸。
张显宗皱着眉没做声，直觉隐隐约约告诉他，眼前这个女人大抵不是凡人。
“你不认得我，你大概从没记得过我…当年你真是英雄出少年，只可惜那时候你眼里只有花月……”
“真是别来无恙啊，霍将军。”
其实千年之前，大白只是一只血统并不纯正的普通白狐。
按理说她本不应该有机会得道修炼的，但她的母亲曾舍命救过青丘族中的一只受伤的灵狐，于是青丘为了报恩把大白留在族内抚养。
后来花月天雷勾地火般爱上那位所向披靡的将军时；角落里，有一只小狐狸也曾暗暗望向他。
大白那时还年幼，别提修炼仙术，就是独自觅食喂饱自己都难。有一次，一只秃鹫盯上了她；边境大漠，连草都比中原低矮几分，孤身一人的大白眼看着就要逃不过秃鹫的利爪。
是那个年轻的将军一箭射下了秃鹫，小狐狸才逃过一劫。
没有人知道霍将军那次开弓是为了什么，是一时兴起涉猎秃鹫，还是对瑟瑟发抖的幼狐起了怜悯之心。
或许都有，但并不重要，救了就是救了；她一直想为他做些什么，有恩当报还，哪怕已经千年后的来世。
“你放心吧，无心和我…怎么说也算有过一段情愫，让他帮点小忙的面子我还是有的。只要烧掉这张符，他就知道我有事找他了。”
张显宗微微点了点头：“那就多谢你了。”
大白看着他衣冠楚楚的站在这尊残破的佛像前向她浅浅的点头致意，眉宇之间一如当年。
忍不住回首千年前，大漠戈壁中他开弓射箭，身后站的是十八铁骑，身前是落日长河千里。
大白想，自己对霍去病的念念也许算不得喜欢。
她知道霍将军眼里只有花月，张显宗心上只有岳绮罗。
花月能等将军一辈子，岳绮罗能找张显宗几世。
他们二人之间没有她的位子，也不会有任何旁人的位子。
她只是艳羡，他们的缘分世世不断，生死分不开。
他们之间，归去过后终究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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