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一幕，诗年突然想起游知与，在生命中这样重要的时刻，他们没能在一起，即使他在，也没法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自己捧来一束玫瑰花。玫瑰花当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韶关的那个雨天，也许有生之年都不会再有了。
“看什么呢？”万清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吓了诗年一跳，“你也想要啊。”
“万清，其实，我是同性恋。”
“啊？”
诗年和万清沉默着走向南门，他们约好要出去吃饭的，万清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诗年说了啥，只好呆头呆脑地走着。诗年跟在一旁，就像每天早上一起去图书馆那样，平静的，踏实的。
正前方就是南门，万清猛然止住了脚步：“不会是那个学长吧？叫游知与？”
诗年停下，点了点头。
万清习惯性地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其实同性恋也没有什么不同嘛，他对你好吗？”
诗年鼻子一酸，才知道万清这傻小子也能这么煽情。这个问题他不陌生了，他跟家里人出柜的时候诗华也问了同一句话，一个字都不差。“好。”
至始至终，真心待他的人都只关心他过得好不好。
刚到餐厅坐定，诗年就给游知与打电话汇报情况：“考完了，《源氏物语》和《尤利西斯》都考到了，但是考了个翻译文学的题，不会，都没见过，也是啦，就这样吧，反正也考完了，之后啊，之后准备写论文吧。”
那一头，游知与刚挂掉电话，舍友便问：“考研？”
“对啊，考我们学校文学院。”游知与不知是坦荡惯了还是为了以后提起诗年方便，每到一个新地方总要跟必要的人出一下柜，还好现在是两人一个宿舍了，也就不用让太多人知道。
好在这个舍友见多识广，非常淡定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没什么啊。”
舍友一边在电脑上敲实验报告一边说：“很有勇气啊！”
“更有勇气的是，他是跨专业的。”
N大的文学是出了名的难考，每年各个专业的报录比不超过百分之五，多少好学校的文学专业学生都考不上，诗年却像没看见这难度一样，一个劲地往前冲，游知与当然不能打击他，可也实在乐观不起来。
诗年经历了几乎所有考研人在考后都有的情绪——空虚。他关掉手机的闹钟，打算一觉到天亮，可依然在六点醒来，外面天都是黑的，他躺在床上，一时想不出今天到底该干嘛，闭上眼睛打算再睡一会，可脑子清醒得还能再背三部作品的考点。半个小时后，他翻身起床，迅速洗漱完毕，背上书包去图书馆等开门。那时，他的三个舍友还在床上睡得正酣，就连和他一起考研的万清也在考后迅速把作息调整回了以前的模样。
也许，从现在到毕业，诗年都再不会看到图书馆门前的台阶上坐满人的壮观景象了，他一个人走到图书馆门口，看着空荡荡的图书馆台阶，想起考研前拥挤的人潮。有时他也是那些人里的一员，埋头背着“召唤结构”的定义或者是鲁迅笔下的人物形象，他身边偶尔坐着女生，更多时候是男生，那些在人海里因为同一个目标而短暂坐在同一台阶上的陌生人背着英语单词或者数学公式，甚至是他根本听不懂的东西。
他还记得，那个身材高挑的自顾自地练日语的女生，他记得她粉色的鞋子，鞋面上缀了几颗珍珠。
但是今天，考完试后的日子，这些人都没有出现。诗年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大四的学生基本没有课了，很多考研党都已经提前回家，诗年愣了几天，这才想起可以着手毕业论文的写作了。他跟中期实习的社工机构约好去那边做问卷和要一些内部数据，一连跑了一个多星期，总算把想要的东西拿到手了。诗年拿到数据后打算把这些东西都带上，回家再做数据分析。
诗华今年高三，还没那么快放假，诗年一个人在家里一张一张地录问卷，对着spss一个一个数字按，整个房子只剩下他的呼吸声和键盘小心翼翼的声响，偶尔会夹杂着因为不小心录错数据需要修改而发出的倒吸凉气的声音。这么一整天下来腰酸背痛，肚子都饿扁了。
两个星期过后，诗年的数据录入分析完毕，诗华也回到了家里。
诗华瘦了很多，晚饭的时候，罗大夫一直在念叨，不停给她夹菜：“你是不是不吃饭减肥啊？我跟你讲，你这个样子不行的哦。高三营养跟不上怎么行？”
“我没有好不好？”诗华烦躁不堪，“高三就是很累啊！我哥考研不也瘦了？你怎么不说他？”
“他有······”罗大夫夹菜的手就没停下来过，这当口说到诗年，猛然想起另一件事，随即把减肥丢到一边，转向了诗年，“你要不要叫你学长一起去外婆家过年？”
“啥？”诗年刚叼进嘴里的丸子都掉了。罗大夫这是让他当众出柜？
“我跟外公外婆说了······”
“啥？”这回掉丸子的变成了诗经理。
诗华实在看不下去这没见过世面的父子俩：“大惊小怪的干嘛？外婆那地儿历史上可是盛行男风，我猜外公外婆早就见怪不怪了。”
“就你知道的多！”
诗华骄傲地把头一扬：“那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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