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晚膳时候两个人到小娘的西跨院去用晚膳，佟柊气郑逾明糊弄他，故意给他在脖子上留了不少暧昧的痕迹，连立领常服都遮挡不完全，郑逾明对着铜镜看向颈侧，“佟清熙，你故意的是不是？”
“什么是故意的？”佟柊衣服理好了，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地喝茶，一脸我不知道别问我我就很无辜的欠打样子，可是郑逾明打不过他啊。
“你自己看，这让小娘看到成什么样子？”郑逾明扯过佟柊，痕迹斑驳，真真的是透出一股子色气。
“啊，好像是挡不住了，要不然你也给我做点痕迹出来？”佟柊把衣领往下拉了拉，白净的皮肤裸露出来，“这样或许小娘会认为家里三月就有了蚊子？”
“不过小娘好像一直对咱俩的事有些误解，她总觉得我是新嫁娘，你说是吧？”佟柊把刚才嘴头上吃的亏全都讨回来了，看着郑逾明差点气得跳脚，拉好自己的衣裳，“小娘等咱们用膳呢，快点走吧，新嫁娘？”
“哪个是你的新嫁娘？”郑逾明啐了一句扔下佟柊便走，佟柊赶紧一把拉住了，就势便把人带进怀里，他的体温就没高过，吻落在耳垂尖上，“错了还不行吗？”
“你怎么身上总是冷冰冰的？”郑逾明也没真的与他生气，拉了他的手往外走，“捂不热乎的小白眼狼。”
“就侬个囡囡暖热。”佟柊巧妙地隐去了脸上神色的变化，不动声色地讲了一句家乡话，他好多年不讲了，说出来竟都滞涩不纯了。
“你说什么？”可即便是不那么纯正的吴侬软语郑逾明也是听不懂的，他听见佟柊说话，却万万听不明白佟柊在说什么。
“家乡话，听不懂就算了。”佟柊和郑逾明一前一后地走着路，双手交握，倒好像是携着拜堂去似的，就是两个人都穿得素净，佟柊爱白色，郑逾明大哥新亡，也穿白，这么看倒好像也在吊唁似的，却是大喜大悲。
“谁能在嘴头上占了你的便宜啊，谁怕不是要长两张嘴。”郑逾明常和佟柊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逗趣，但基本上是佟柊言辞上更精巧些，常常噎得郑逾明无话可说。
“你的确长了两张嘴，不是吗？”这话倒是荤，等郑逾明琢磨过来，耳根后便红了个透。
两个人到了小娘院里的饭堂，小娘已经到了，“小娘。”
“二公子，康宁。”小娘还站起来给他们行礼，倒真是恪守着礼数，一分一毫不敢错漏。
饭食传上来，近些日子饭桌上总是要有几味带点甜味的菜，倒真是一家上下惯着佟柊的胃口，今日也不例外，桂花牛乳炖雪梨这一味甜点更是小娘亲自炖了，加足了糖，佟柊果然喜欢。
“小娘费心了。”倒好像看不见桌上还有别的饭食似的。
“你这孩子太瘦了，也该多吃些，”说着便夹了猪脚和白斩鸡放在佟柊碟子里，“别都让二公子吃了，他这两年越吃越多，都快把家里吃穷了。”
“小娘你也太偏心了，要吃也是他把家里吃穷了，别的不说，单说这雪梨便是特意托人从南边快马运来的，一小筐便要十几两银子，家里就他一个人吃得，别人碰都不许碰，儿子就吃些饭食，也要被念吃得多。”郑逾明不满地看向那碗甜点，狠狠地往嘴里扒了两口饭。
“给你吃，你又要嫌弃太甜太腻，不给你吃你又要争抢，真不知道拿你怎么好。”佟柊把甜点放到郑逾明眼前，又小口吃了点菜蔬，“再说我的俸禄又不是自己存起来了，难道我俸禄比你少了？”
虽说佟柊和郑逾明的品级只差了半级，但佟柊已没有左迁的可能，所以俸禄格外厚些，平素安平帝也没少赏赐金银珠宝，论起银钱还真就是佟柊拿得多些。
“怎么，你不愿意给？”郑逾明到底还是吃不惯太甜的东西，便把碗又推回佟柊跟前。
小娘看他两个你来我往的，有趣得很，手帕掩了唇，含着笑意看着，倒真有种子孙满堂的感觉，不自觉地眼眶又有些发酸。
“小娘，三月初二我们随陛下启程去猎宫，十几日也就回来了，您在家保重，有事就派小厮去猎宫跟我们说。”郑逾明看到小娘神色又有些黯下来，赶紧转了话题。
“我一个人在家待也惯了，你们不用挂心着，倒是你们要小心，猎宫在山脚下，晚上还冷，带两件厚衣裳，猎场箭矢无眼，自己都要留心着。”
佟柊撂下筷子认真地听小娘说话，“您再说点什么好不好？”
“你这孩子倒不嫌我罗唣，人老了就是话多，怪讨人嫌的。”小娘迎面撞上佟柊赤诚的杏眼，心里竟像腌了一坛杏子，酸得难挨。
从小听爹娘说道理到大的小孩子总盼着快点长大，盼着再也听不见父母的唠叨，听得多了，自然就烦了。
“我倒是新鲜得很，小娘多说些吧。”他明明在笑，却怎么笑得满堂生悲。
“孩子，小娘不知道你到底经历过什么，也不想知道了，但别记恨了，这一辈子太长了，总是记恨太累了，以后小娘都补给你，逾明都补给你。”小娘也顾不上礼法了，拉了佟柊的手，“别嫌弃我们娘俩儿。”
好像有记不得多少年没被叫过孩子了，或许是从来没被叫过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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