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柊和郑逾明一顿饭吃了挺久，出来的时候大堂里的食客散去了些许，大婶也得空坐在门槛上纳两只鞋来穿，佟柊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大婶，“您现在生意好了不少。”
大婶急忙要掏出铜罐子找零，被佟柊止住了，“您留着吧，就当是为了那间暖阁的修缮费用，我在纪逸的手下做官，有钱着呢。”他很少这样强调自己有钱，他的父母好像就是那些给他带来很多散碎温柔的陌生人，他们拼凑出佟柊生命中仅剩的一丝暖。
“哎呦，你们哥俩儿现在都这么能耐了，真好，这间暖阁啊，只要老妪做一天就给你们留着，前几日有一群打扮得奇奇怪怪的人来，非要用那间暖阁，让犬子给骂走了。”大婶的丈夫前两年死在战场上了，她和儿子儿媳一起经营这间小小的饭铺，混个温饱。
“打扮得奇奇怪怪的人？”佟柊敏锐地抓到了大婶话里提到的人，“他们装扮成什么样子？”
“就头上围着白色的头巾，头发编成好多条小辫子，小辫子上还缀着好多银饰，哗啦哗啦的，身上的衣服颜色可亮了，都晃花了人的眼。”大婶不会用很花哨的词汇，只是这么大概一描述，郑逾明脸色忽地凝重下来。
“他们是不是不腰上别着牛角形状的水壶，靴子是也錾银的？”郑逾明从后面接口，佟柊回头看向他，两个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哎对的对的，这位公子怎么知道的，他们还都说的不是官话，都听不懂呢。”堂里有人叫大婶去算账，大婶话说到一半就去了，郑逾明严肃地看向佟柊，“这是夜国人的装扮，他们喜欢银饰，腰别牛角连通，他们出现在这只有一种可能性。”
不消郑逾明说，佟柊也非常清楚，荆南山其实位于西境进京和南境进京的必经之地处，他们出现在这里最可能的情况就是去京城，偏偏听音司无人报此事，事出反常即为妖。
二人走出饭铺，“阿筠。”佟柊唤下阿筠，“你带上全部人立刻进京，调查秘密进京的夜国人的踪迹，随时回禀。”
“那主上您的安全怎么保证，属下还是留下几个人给您吧。”阿筠不敢抬头正视佟柊和郑逾明，脸红了个遍。
“不必，我二人即刻也启程，你们先走，要快。”佟柊简要地交待清楚，和郑逾明快步回了客栈，两个人理了东西即刻也启程回京，片刻不敢再耽误。
两个人倒也不至星夜兼程，入了夜便寻客栈歇下，当然不仅仅是休息。
逐渐靠近京城，城镇便繁华了不少，晚上也有勾栏之类的消遣去处，客栈也装潢得更加精美，佟柊放下了轻柔的粉色纱帘，头从纱帘后探出来，郑逾明沐浴完进来，还用毛巾擦拭着发梢的水珠，飘忽的粉纱若隐若现地遮了佟柊的大半个身体，头俏皮地探出来，清朗的杏眼盛着温和的暖意，眉间掩不去对京城局势的担忧，可是他还是唇边挂着笑意，认真地看着郑逾明的脸。
郑逾明吞了口唾沫，身体的某处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生变化，佟柊伸出一只手，遥遥递向傻愣愣戳在门口的人。
郑逾明呆看了半天，发梢滴滴答答落下水来，也顾不上去擦，傻了似地走上前，把手搁在佟柊手里，佟柊却躲开了他的手，“谁要你的手了。”他边说边拿过郑逾明手里的毛巾，“坐下。”轻柔地把郑逾明散乱的长发握到一起，用毛巾包住了拧出水珠，又取了木梳出来，把散乱的头发一点点梳顺，“你头发好干啊，平素也该自己买点发油。”
“佟公子，我这不是顾不上嘛，以后就劳烦佟公子给我买好不好？”郑逾明自己根本不会打理头发，洗完了随便擦擦就等着自然干，平素上了战场更是十天半个月不一定顾得上洗头发，更是头一遭有人给他这么精心地梳头发。
“好，我伺候你。”佟柊语气轻松，他犹豫了一下，“郑逾明，你没给我礼物呢。”
“嗯？”郑逾明被佟柊梳得松快，他慢慢往后仰，靠在佟柊的肩膀上，“什么礼物？”
“你还记得我给你那块听音司的指挥牌吗？”佟柊没推开他，拿着梳子的手搁在膝盖上，脸颊贴上郑逾明的额头，“那个牌子可是只能给指挥使的家眷的，这是圣上亲下的旨意，你既然收下了可就不能抵赖了。”
“你…你当日怎么不说清楚，这么重的礼我哪怎么能轻易收。”原来当日郑逾明想要的回报，佟柊早就给出了，用郑逾明不知道的方式，悄悄地去接纳了他的心意，可是他终究还是怕，怕他会带给郑逾明诸多不幸。
哪怕最终会有不幸，情谊也在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滋生，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养青苔。
“郑逾明，我想和你商量个事。”佟柊忽然语气里添了凝重，我就直接说了，“今晚你睡我吧，好不好？”
“佟柊，咱俩都是大老爷们儿，你别没完没了行不行？”郑逾明语气里掺杂着假惺惺的不耐，但他也是真不想听佟柊说这样的话。
“我不想亏欠你，你睡我的话，你会好受些。”佟柊无奈地亲了亲郑逾明的发顶，“你那些伤口，我看着怪心疼的。”可是他眼睛里还是混杂着说不清楚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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