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说是要来给夫人您辞行的”。潘妈妈边说边麻溜的拿着鸡毛掸子将如夫人的床榻再三清扫清扫，里里外外三遍又三遍，她忙完又折好锦被，打算撤出去时，眼角还是从梳妆台前镜子里看见如夫人精致的一张脸，
“你也确定了，那穆公子从噩梦中惊醒时叫的名字确定是云蔷”？如夫人手握锋利的细叶刀片，修理眉梢的手飞快，潘妈妈竟从镜子里看呆了。
“是啊，那朱姓夫人走后我特意问过穆公子，他说他也不知道云蔷是谁，他压根不认识姓云的女人”。
“哦”？如夫人挑挑眉，她记得穆东山逝去的夫人名叫何佳人，可待她问及对方籍贯父母双亲时，穆东山竟一无所知，
她当即愣住，匪夷所思的事情她见多了，可是穆东山明明标榜自己很爱那故妻，当时，她没多问，她后悔自己为何不早多问，“走，去会会他”。
周家茶庄前院，穆东山恭恭敬敬的站在落满阳光的假山前，如夫人缓缓走进，正面站向他，
“你那新夫人前几日被你吓的三魂六魄都出来了，你真的不认识云蔷这个人吗”？潘妈妈被如夫人的气势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如夫人这般对穆公子说话。
“干娘，我真的没有，我这个人晚上总是做乱七八糟的梦，偶尔被惊醒大喊大叫也是正常，当初佳人在世时也知道，只是佳人胆子比较大”。穆东山依旧一脸恭敬，
“我倒真想认识佳人这个女子，想多了解她”。
“儿子当年愚钝，只知道我们同年同月同日生”，穆东山有些愧疚，他终于知道她家住哪里，他见过她爹，可是如今却说不得。
“同年同月同日生”，听到此，月光下的如夫人差点晕倒，她记得穆东山的生辰八字，正是因为他的生辰八日，她才决心认他做义子，若她那故去的大女儿还活着，跟穆东山同年同月同日生。
“佳人应该是个假名字吧”，如夫人无比哀伤的道，她到底想隐藏什么？
“或许吧，我少时遇见她，她在流浪的路上，我那时被人下了药，脑子有些木，她护送我回家，结果一路上都是歹人，到最后我也没有家了，于是我们就结伴行走江湖，从洛城到寂寞城，如果不是她，估计我早就饿死了”，穆东山话未说完竟落起泪来，如夫人忍了忍眼角的泪，倔强的不让它留下来。
“她有没有说起她是哪里人，爹娘又是何种营生的”？
穆东山摇了摇头，有些真相不能说，就好比那个叫沈星的人，那天佳人明明看他被吊死在城墙上，怎么会又活了？
难道？穆东山背后发凉，“我们从未谈过这个问题”，他答。
“那你们在一起生活都谈些什么”？如夫人不解。
“当年我们在一起时，我喜欢吹笛子、看书、听曲哼曲，她负责烧菜做饭、做家务、做工赚银子”，穆东山说到这里明显能感受到如夫人的白眼，可当年他就是这般窝囊，他也不明白他为何会那般窝囊。
“她一个女人又能赚多少银子”？如夫人不自然的擦了擦眼角，她突然想起了她自己，“娘你走吧，走了好，不用可怜我，我不用你可怜”！每每觉得生活艰辛的时候，她心里就狠狠的想，白天继续对着光，晚上独自舔着伤。
“她武功不弱又辨识草药还懂些茶，所以也能挣些银两，只是会很累，全是力气活”。穆东山擦擦泪，记忆里无数个清冷寂夜，他哼着曲躺在床上睡着了，梦里都是佳人在院落井口洗衣服的声音，佳人特别爱干净，一年四季，衣服必定一天一洗，还要求他亦如此，不管住到哪里，她的床，其实也是他的床，没换干净衣裳断然是连床边都不能挨的。
他无法忘记，佳人她有一头又浓又黑又直的头发，他问她要钱买酒，他找着跟她算，买酒今天花几个铜板明天又花几个铜板，最后还剩下几个铜板时，她很讨厌，一脸不耐烦的对他吼，
“姓穆的，如果我的人生沦落到每天每日要跟你算这些个瓶瓶罐罐铜臭破碎银子的份上，那我这辈子宁可不过、不活”！
佳人咬牙切齿的说完，他心里顿时肃然起敬，他穆东山没有看走眼，这小女人也是有理想的，同他一样，只是当年，他怀着一颗拯救苍生的心，却连自己都拯救不了。
“她是怎么去的”？如夫人嗓子突然有些沙哑，穆东山猛的一惊，他不知道如夫人怎么了，询问般的看着一旁的潘妈妈，潘妈妈不忍别过脸去。
“她得了很重的病，她说是遗传病，无药可治”，穆东山刚说到这里，发现如夫人猛的睁大眼睛，“那个夏日，她带着我去一处山间小住，木屋旁边紧挨河，傍晚落雨涨了很大的水，在洪水即将袭来时，她用力将我推了出去”！
“她死了”，如夫人早已泪如雨下，
“是，暗河”，穆东山闭上眼睛仰起脸，这次他决定离开寂月城去寂寞城，好好去看一看暗河，阿齐说雪夫人貌似也去了寂寞城，
“我还有一个妹妹，她只比我小两岁，她名字里有个雪字，我一直感觉她还活着，小时候人人都说我跟她长的一模一样，简直是一对双胞胎，如果我死后，你遇到了一个跟我很像的人，而她名字里恰好有雪字，或许她真的就是我妹妹”。
佳人，那朱家小姐我并没有碰她，在洛城的时候，我知道每每我在梦游中似要闯入她闺房时，是你拦下了我，梧桐山上，我叫你白胡子老仙，你可是真的成了仙，不再理会有我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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