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瑟缩着：“我……”
“你是不是觉得你送过我家一点饭食，我现在就要好吃好喝地供你？”
老妇人仓皇地摇头：“不是……我不是……我只是……”
“别挡我的道。”萧沧像是什么都没看见，往前走。
妇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然后哀哀哭泣起来：“我的小女儿要饿死了啊……”路上的人来来往往，快吃晚饭了，所有的人都要回家，没有人看她一眼，但有意识地避开她。
“九青。”不知道何时，顾泉爬到凳子上，站在九青身边，他看着九青双眼赤红，眼泪含在眼眶里却一点都没有下落，倔强得很。
“清玉。”九青轻轻唤道。
少顷，顾泉说：“我在。”
“清玉……”她似乎没有听到顾泉的话，她转过头看顾泉，“为什么都是母亲，人和人差距就这么大？”
九青苦笑着，像是在笑楼下的妇人，更像是在笑自己。
这个妇人，又老又穷，自己都饿得干瘪了，还为了小女儿来落雪楼找曾经施恩过的萧沧，卑微地想讨一点饭食。
赵老头也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他甚至……
为什么，天下的好父母都是别人的？！凭什么？！
只有自己……只有自己……
她从不真正向别人坦露自己的脆弱，真正的痛苦都无法为外人道，因为无法描述无法形容更无法真正地感同身受，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说了也白说，徒增悲伤罢了。
“清玉……我难受……”为什么我一无所有，唯一爱我的，疼我的师父，也因为我而死！为什么……我忘了十年，一到人间又让我想起这一切！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前世的愤懑从未消失，它潜藏在九青心底，只待时机一到，便开始恶狠狠撕咬她的心。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顾泉说，可能是现在顾泉是个让人放松警惕的孩子，可能是时间刚好，也可能是地点刚好，也可能她仗着顾泉对她好。
顾泉沉默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睛如同没有繁星的无尽长夜。
他伸出藕段般的白净小短臂，踮起脚轻轻环住九青的脖子，靠在她肩上，哄孩子似的软绵绵地说：“我疼你。”
顾泉只是说了最简单的三个字，九青压抑的愤怒突然像是被一股暖流摄住，然后缓缓抚平。
九青抱着顾泉良久，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她叹了口气，无不遗憾地说：“你要是我弟就好了。”
你要是我的亲人就好了，我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享受你对我的好，放肆地要求你对我更好。
话音刚落，九青明显地感觉顾泉的身体僵硬了。她笑得肩都抖起来了，顾泉乃是石头修成的仙，一块石头给一只猫当弟弟，想想都觉得滑稽。
顾泉不高兴地拍了她一下，也不要九青抱了，挣脱出来板着脸说：“我要回去了。”
九青又开始笑得没心没肺：“去吧去吧。”
顾泉冷着脸跑掉了，如果现在他是个大人模样一定很有威慑力，但是一个白嫩嫩的小孩子就只剩下搞笑了。
九青笑容渐渐收起来，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堆物件，用一张白纸折了一个小纸人，用笔沾了混了她的血的朱砂画了黄符，夹在纸人身体里轻呼一口气：“去吧。”
那纸人立在地上，渐渐膨胀起来，变成一个男人的模样，九青把桌子上的一个钱袋交给纸人：“要小心，要快。”
纸人闻言点点头，飞快出门去了。
九青缓了口气，被压了七成灵力，真得很不方便啊……
她静静坐了一会儿，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不禁再次纠结到胃痛，尼玛普通的碧螺春就要卖到二十两！奸商啊奸商！妖界的贸易头头翡冷翠都没有这么坑啊！
这三十两，她必定要回本的！
还没等她咬牙切齿骂完萧沧的祖宗十八代，念竹跑进来猛灌了好几杯茶，看得九青一阵肉痛，是钱啊啊啊啊！一口一两啊！
“怎么了？”九青问。
念竹磨磨蹭蹭拉拉九青的袖子：“我一路跑来的，你别生气……我看到楼下的婆婆哭得好可怜……”
“所以你就把所有的钱都给她了？”
念竹睁大眼：“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九青揉了揉念竹的头：“太聪明了，没办法。”
念竹气呼呼瞪了九青一眼，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只好再喝了几口茶。
九青已经不会心痛了，她决定忽视这些身外之物，修仙之人，钱财乃是浮云……
念竹想了想，然后说：“我想寻着生肌膏的味道去找一找。”她鼻子不如九青，唯独对药味敏感。
九青点点桌子，诡异一笑：“你不用去，自然有人替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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